日本偶像心内惨:结婚就是背叛粉丝

6月17日举行的AKB48第九届总选举,指原莉乃和渡边麻友的“最终决战”以指原的三连霸落幕。略显乏味的结果之外,抢走头条的是获得第20位的NMB48成员须藤凛凛花,这个20岁的姑娘在舞台上发表入围感言时,面对全日本直播的镜头突然宣布“我要结婚!”,引起会场内外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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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藤凛凛花说出“结婚”一词时,台下的瞬时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哄笑。由于台风来袭,原定于冲绳海滩举办的总选举移至冲绳公民会馆举办,当时馆内没有观众,坐着的都是AKB48系列偶像团体的成员。须藤反复说了几次“我是认真的,我要结婚”之后,成员们的反应从哄笑转为纷纷摆手,表示“哪有这种荒唐事”;直到主持人德光和光追问:“确实有结婚对象吗?”,须藤答:“有。”,“那我可以说‘恭喜’吗?”,答:“谢谢。” 会场内才醒悟过来这不是节目效果,笑声停止,转为一阵阵难以置信的惊愕之声。

为了抢头条,在电视直播的演唱会乃至红白歌会上宣布移籍、毕业是AKB的一项传统,但在总选举的场合宣布结婚还是头一遭。总选举的实况通过网络和电视向日本和全世界转播,不少粉丝对结婚宣言表示难以接受,喊着“诈骗”,或者“把钱还回来”,一时间刷爆社交网络。但最猛烈的谴责来自组合内部的前辈们。获得总选举第19名的AKB48一期生“老前辈”峯岸南紧接着须藤发表感言时,只能苦笑着说:“从速报没能入围到第19名算是飞跃,但现在无论说什么感想,我也铁定上不了明天的新闻了。”AKB48二期生、拿过两次总选举冠军后毕业、现转做演员的大岛优子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条短视频,视频里的大岛优子先笑着说:“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呀。那我也想结婚呢……总而言之,我帽子上的字就是想说的话。”然后低下头,白色棒球帽上是以F开头的四个英文字母。

须藤凛凛花是何许人也?当红偶像宣布结婚的事也时有耳闻,怎么这次会引起圈里圈外一边倒的猛烈批判?这就要讲到偶像的运营法则了。

须藤凛凛花现年20岁,长得清纯可爱,入行4年,是AKB48姐妹团体、以大阪难波为据点的NMB48里的一个新星成员。除去海外支部,到2017年,仅在日本本土的48系列团体就有AKB、SKE、NMB、HKT、NGT、STU共6个,总人数超过300人。在300多个美少女里排到第20名,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但12年来,组合里旧人去新人来,舞台上的面孔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即便进过选拔、进过“神七”,随着时间流逝被人忘却,曝光度几乎为零的案例也不少见。说到底,须藤凛凛花无非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除非资深粉丝,普通人之间几乎没有知名度。

“须藤凛凛花事件”的前奏,来自《周刊文春》的独家揭露的八卦新闻。须藤凛凛花被拍到出入男友的公寓,男友的身份是“从事医疗工作的圈外人”。AKB团体中被爆丑闻的成员不少,前田敦子酒后失态、指原莉乃前男友泄露不雅照片、柏木由纪和杰尼斯男偶像约会……最严重的当属2013年峯岸南剃头谢罪事件。须藤不是第一个被“文春炮”击中的少女偶像,却是第一个敢于拾级而下,借机宣布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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峯岸南绯闻后剃头谢罪粉丝愤怒,因为对于以出卖清纯“人设”的少女偶像来说,谈恋爱属于严重背叛;前辈愤怒,因为事发之后不加澄清就抽身而去,坏了团队的规矩,恋爱禁止是绝对原则,偶像责任高于人权。

对于青春偶像团体,世人的态度截然分明地分为两派。一边是饭偶像饭得如痴如狂的忠诚粉丝,另一边是把他们视作低档娱乐工业产品的其余大众。对明星顶多是“无感”的一般观众,对偶像表示“反感”的却很多,更有人称AKB48为日本唱片业的“毒瘤”。依靠发行多版本、附加投票券握手券抬高CD销量,AKB系列每年占据着唱片销量排行榜的半壁江山,无形中挤压了其他歌手的生存空间,也让日本流行音乐越来越低龄化、同质化。况且论颜值,这些小姑娘顶多是普通中上水准,看不出有多漂亮;论作品,唱的歌大多数都吵吵闹闹,听不出有多好。

但从“艺术价值”角度出发批评这些青春偶像,是没有理解偶像文化的运作机制。日本人早在70年代,就将“偶像”和“明星”早被视为两种不同的职业。如果说传统意义上的明星为了作品销路不得不维护“人设”,那么偶像贩卖的就是“人设”本身,歌曲、影视、综艺节目,这些有形产品并不重要,一切都是为了销售“人设”才制造的。

粉丝们掏心掏肺掏腰包买下的是他们对偶像的幻想,职业偶像则有义务演出幻想中的角色。这本来就不是一种“台上演、台下看”的单方向传播,它更像是交互体验式养成游戏。用“歌好不好听”、“人美不美”的旧尺度去评价新时代的偶像已经不适用。当下偶像最大的成功在于与粉丝建立的坚不可摧的纽带关系,只要纽带存在,那么无论以什么形象示人,在粉丝眼中都是美,无论做出什么行为,在粉丝眼中都是对。

另一方面,称自己为“偶像”就相当于许下承诺,偶像的一切属于粉丝。一场大型握手会可能长达10小时,粉丝拿着购买CD换来的“握手券”,在体育场中排成蛇形队伍,等待与偶像只有5秒钟的握手机会。在这5秒钟里,AKB成员与粉丝双手紧握、对望凝视,对粉丝抛来的各种话题微笑着对应,直到粉丝被工作人员强行推走。柏木由纪曾经在拍摄MV与男演员的对手戏时要求戴上手套,因为“只与来握手会的粉丝们牵手”。

少女们经常会用一个美好的词语来表达与粉丝的纽带关系:羁绊。从选拔到出道到大红大紫,粉丝了解偶像尚未成名时的青涩和舞台下的笨拙,产生亲爹亲妈的爱护心态,偶像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是“我家XX”。把日常点滴的碎片拼出的亲近形象与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身姿重叠起来,更有种替人实现梦想的错觉。这是当下偶像运营的共同点。

韩国有造星工厂SM、YG、JYP三大娱乐公司,日本有老牌杰尼斯、早安家族。AKB48从诞生到现在积累下的12年历史,放在偶像娱乐业里其实算短的,但她们膨胀式的发展也是最快的。如果说AKB48与其他偶像团体有什么不同,团员人数多肯定是一点。美貌与好歌喉原本是稀缺资源,人数一多,含金量肯定会被稀释。所谓“4000年一遇的美女”横空出世,也没人会当真。人数多的表象之下,是AKB48独特的经营手法,为偶像祛魅,给粉丝主导权,参与偶像的“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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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和韩国大热的真人秀类综艺节目,在日本的娱乐业并不盛行,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把真人秀玩得更加彻底。与韩国明星严格而漫长的练习生制度不同,日本人把“未完成”形态的偶像几乎不加雕琢地直接推上舞台。 经验和资历对她们获得具有忠诚度的粉丝几乎没有帮助,越是稚嫩青涩,就越最适合做一颗“养成游戏”的种子。选拔机制算不上严苛,天赋一般、零基础,跟着编舞老师还把舞蹈跳成同手同脚,都有可能被选中。剧场公演时女孩们穿着类似制服的演出服,更像是一群普通中学生在学校里表演节目。

这种做法很聪明,把女孩们直接放到舞台上去锤炼,谁能成为明星,谁抗不住压力败下来,都由市场说了算。站上舞台之后才是真正竞争开始的时刻,大浪淘沙的过程本身就是最精彩的真人秀。2009年起AKB48开始举办总选举,由粉丝投票决定哪些成员能演唱下一张单曲的主打歌,排名靠后的唱B面歌曲,或者根本没有机会参与。总选举的第一名站在中心成为“center”,也就是票选出的人气之王。给同一团体中的成员排座次,这违反了偶像形象经营的基本常识,但激发出的粉丝的热情难以估量。

对粉丝的想象给予百分之百的满足,才是偶像的核心卖点,这与音乐、与演技都没什么关系。有人将偶像崇拜比作当代人的宗教信仰:台下庞大人群的注意力汇集到发光的舞台上,他们情绪高涨、喊出整齐的口号,巨大的气场既能让人把现实烦恼抛在脑后,又能在人群里找到归属感。建立一个组织、发明一套话语体系,圈子外面的人很难进去,无法理解这种狂热,就容易把他们当做邪教了。

须藤凛凛花在粉丝眼里“不可饶恕”,首先是把结婚宣言选放总选举这个“神圣”场合。其次她无情地戳穿了一个真相:嘴上说着为粉丝奉献青春的小姑娘,可能只把偶像工作当做出名的快速通道。2010年大岛优子首次获胜时在台上说:“大量买票的行为或许会被质疑……但这一票一票里都是大家的爱。”说白了,名次是用钱堆出来的,撕碎粉丝的梦,自然会得到“把钱还回来”的反应。

这让我们看清一个现实:就算这个时代里粉丝与偶像的距离已经大大拉近,对偶像“贞洁”的信仰并未有丝毫减弱。对“小鲜肉”最恶毒的指控莫过于“被包养”,几张合照足以让少女偶像流泪谢罪。在粉丝看来,这种束缚以金钱为交换,即便没有明文规定,也应当心照不宣。
 
(作者:李思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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