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研究生遇刺案嫌犯:他的话让我过得不舒服

“北青深一度”微信公号6月27日消息,一切猝不及防。谢雕身中7刀,倒在了餐馆过道上,刺倒他的是高中同学周凯旋。

6月14日傍晚,正在北京中科院读硕士二年级的谢雕,在学校附近的餐馆招待从重庆来的周凯旋。他拍了张周凯旋的照片发到高中同学群里,说“周凯旋已经到北京了”。这是他在群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雕没有丝毫防备。周凯旋突然掏出匕首,朝他的胸口、颈部、背部连刺7刀,随后双手高举,摆出胜利的姿态。谢雕趴在地上,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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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谢雕家属透露,周凯旋事后向警方供述:两年前同学会上,谢雕说的一些话,让他两年来过得不舒服。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杀人动机。周凯旋目前已被海淀警方刑拘,杀人原因尚待进一步调查。
 
“刀刀穿心”

谢雕出事时,他的父母正在河南平顶山的高速公路上。

谢中华是一名卡车司机,雷灵是跟车的押运员。他们持续奔驰在高速路上已经有些日子,大部分时间,夫妻俩都在路上。6月14日19时左右,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雷灵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说“谢雕出事了”。

老师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只是让谢中华在就近的服务区停车后再联络。谢中华慌了,带着逼问的语气问:“出事了?什么程度?”

老师说:“谢雕走了”。

谢雕的舅公罗平后来接到谢中华电话时,听到雷灵悲痛的嚎哭声。谢中华情绪还稳定一些,第二通电话打来时,他压抑得哭出声来。

没人愿意相信谢雕就这么走了。罗平说,开始他和妻子说这事,她根本不信。“这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我们也不知道怎样出现的事故,问什么原因,那会还没调查清楚,学校只跟我们说打架。”

罗平不相信谢雕出事是因为打架。他在谢雕就读过的初中担任教师,初中三年期间,谢雕的学习和生活表现都在他的关注之下。“我看到的谢雕不是争强斗狠的人,即便是打架,一般的抓扯,人家也没有必要下这种狠手。”

6月17日下午两点,谢雕的父母在司法鉴定中心见到了谢雕的遗体。谢雕平躺着,身体坦露出深深的三道伤口。罗平只看了几眼,便背转身。他描述,伤口极深,每一处看起来都十分残忍,“刀刀穿心”。谢雕的母亲还未哭出声音,便几近昏厥。几个亲属把她抬到室外,放在树下,雷灵平躺在地上,仍迟迟无法平复。

在亲戚和家属眼中,谢雕带走了全家人的希望。“凶手毁灭的是他这个人,其实在我们看来,毁灭的是我们家族的希望,在我们那个偏僻的乡村,培养一个研究生是非常艰难的”,罗平说到。

谢中华夫妇一直在咬牙供养谢雕念书。读小学时,谢中华在镇上开了个小型石料场,把山上的石灰石打下来,碎成小颗粒拉出去卖。几年后,谢中华用开石料场攒下来的钱,买了辆大型拖车。但是后来,一场由谢中华负全责的事故,掏空了这个家的积蓄,让他血本无归。家庭陷入低谷时,谢雕正在读初中。

谢雕上高中时,谢中华和雷灵开始四处打工。谢中华有个大学梦,曾经连考三年没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后来家里无力支撑,他只好放弃。他把大学梦都寄托在了儿子谢雕身上。打工期间,谢中华被查出鼻咽癌。连续做了一段时间化疗后,身体稍微好一点,他们又跑出去,给一家物流公司开大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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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里,谢雕家一直是贫困户。2012年,谢雕考上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他通过学校贷款缴的学费,货了两万五千元。谢雕遇害时,这笔钱还没能还完,“到现在这个钱还挂着”。罗平说,谢雕从不跟家里要钱,不但如此,“他还常用自己做兼职家教的钱给父母、妹妹买东西”。

谢雕出事后,在整理谢雕的遗物时,罗平发现了他的账本。账本上记着,他向几个同学借了钱,用来买电脑组件。“他是学信息工程的,对电脑这些要求比较高吧。但这些帐,他没跟爸爸妈妈说,应该是想自己还上”。

谢雕跟舅公罗平亲近。每年的假期只要回家,都会去舅公家吃饭。罗平是教师,有什么问题,谢雕也愿意听他的意见。当时高中择校,谢雕是正是在罗平的鼓励下选了当地的重点高中,垫江中学。

而在垫江中学,谢雕遇到了同学周凯旋。
 
不设防的宴席

谢雕和周凯旋高中同班、同宿舍,谢雕还曾邀周凯旋到他们家吃饭。

但谢雕的母亲雷灵对周凯旋印象不佳。罗平说,雷灵曾提起过周凯旋来家做客,而谢雕很少带同学来家里,因此雷灵对周凯旋印象很深。雷灵对罗平说,从进门到吃饭后离开,周凯旋没有道一声谢,也没有打声招呼说再见。

念高中时,周凯旋成绩不错,高考时考入川大,谢雕则考入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因对成绩不满意,周凯旋退学复习了一年,后考入西安交大,本硕连读。但因沉迷游戏,连续挂科,周凯旋没能继续攻读硕士。而谢雕则考上了中科院的研究生。

事发前,周凯旋从重庆来到北京,谢雕在学校附近的餐馆招待周凯旋。在家属发布的谢雕与同学的聊天截图中,谢雕提到:“周凯旋来北京了,明天晚上得请他吃个饭,我开始说吃烤鸭,但他不喜欢”。

后来,二人决定在谢雕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吃。吃饭前,谢雕拍了张周凯旋的照片发到高中同学群里,照片里,周凯旋坐在谢雕对面,目光看向别处。谢雕在群里说:“周凯旋来北京了。”这是他在群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意识到,一场杀戮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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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馆的监控记录下了行凶过程。周凯旋突然起身,举刀刺向谢雕胸部。刀在谢雕胸口划了一道,谢雕没有防备,双手捂住胸口,看着对面的周凯旋,仓皇后退。周抢上一步,刀刺进谢雕颈窝,谢雕站不稳,面朝下,倒在地上。周凯旋弯腰压在谢雕身上,继续捅刺。

发现有人行凶,餐厅里一位男士举起一把椅子朝周凯旋砸去。周凯旋起身,高高举起双臂,摆出胜利的姿态。

这天晚上,同在这家餐馆就餐的还有谢雕的两名研究生室友。他们向谢雕的亲属讲述,就餐时,他们坐在谢雕和周凯旋旁边一桌,谢周二人准备点菜时,他们正准备结账离开。结完帐离开餐馆,他们看见周凯旋浑身是血跑出餐馆,赶紧返身回去,发现谢雕倒在血泊之中。

罗平透露,警方在同家属沟通时介绍,周凯旋在14日上午已经来到北京,杀害谢雕的匕首是网购直接寄到北京的。
 
同学会埋下伏笔

周凯旋为什么要杀谢雕,令所有人疑惑。

据谢雕家属透露,周凯旋事后向警方供述:两年前同学会上,谢雕说的一些话,让他两年来过得不舒服。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杀人动机。

在这次同学会上,谢雕曾劝周凯旋要振奋。罗平说,谢雕也曾跟母亲雷灵提过规劝周凯旋一事,雷灵当时告诉儿子:不要多管。

罗平从二人的高中同学处了解到,周凯旋最近在重庆找工作不顺利,报考重庆某地公务员,也没能过关,“可能这个让他的心难受,心态也不太正常”。

据媒体报道,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中同学透露,当年不是同学们拉黑了周凯旋,而是两年前的同学会后,周凯旋拉黑了聚会上的同学们。对于两年前的聚会,二人室友也描述称,当时大家玩游戏,两人突然吵起来,快要动手,随后被大家拉住,但对于二人吵什么,大家并没有在意。周凯旋还有退出高中好友群后又加回来的举动。两人在高中的共同室友称,周凯旋高中开始玩游戏,但成绩很好,目标学校是清华北大,他的大学室友承认周凯旋在大学曾挂科。

罗平介绍,来北京前,周凯旋在微信上询问高中同学,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争吵,但大家都没在意。没有人意识到,周凯旋话中有话。

在周围人眼中,杀人嫌犯周凯旋过去学习好、有礼貌,是邻居教育孩子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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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场镇一公里左右的垫江四中,也曾留下周凯旋学习生活的足迹,随着这次案发,这些已经变得模糊的旧事被人翻了出来。一位知情者介绍,因为周凯旋父亲是学校的物理老师,上初中的时候,周凯旋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学校。

“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很有礼貌啊!嘴巴不算甜,但也是要招呼人的。”学校外面的一个小贩回忆,周凯旋个头不高,因为举止得当,时常被他们用来当成教育自己孩子的榜样。

上高中后,邻居们发现周凯旋很少到四中来。但后来还是间断有他的消息传来,这些消息都考试有关,诸如:成绩很好,高考差一点就能上清华北大、硕博连读。

邻居们大多已经通过社交媒体看到了周凯旋行凶的画面,评论是:“不像他,相貌不像,变样了,小时候样貌要乖巧一些,这举动更是不敢让人相信。”

周父是学校物理老师,也是伙食团团长。同事之间已经不再谈论这起血案,在他们眼中,周父为人厚道,处事也很公道,他家孩子在学校同事的眼中也一直优秀。“学校也没有打招呼,就是一种默契吧!周老师状态也不好,我们也担心他一时想不开,”一位不愿具名的老师欲言又止。

不少同事担心周父因为这事想不开。“孩子犯了事,都是成年人了该承担什么就承担什么。他们两家虽然没来往,但也算认识,后续能否有些什么沟通,尽量去弥补,抚慰伤痛。如果两个孩子都没了,这两家真的是痛啊!”一位从事保安工作的同事说。

北青深一度记者尝试联系周父。周父称,“警方还在调查中,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据周父朋友透露,得知儿子的事后,他整个人就蔫了。

周凯旋和谢雕都是垫江中学2009级的学生,骆老师是他们共同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我敢保证的是,两人在高中阶段都是很优秀的,这个是有目共睹的。”骆老师透露,两人高中学习任务重,课余活动较少,但在高中时时常一起玩耍。

但这起悲剧,真切地生在两个有很深友谊的高中同学身上,让常人琢磨不透。
 
6月23日午后,北青深一度记者探访谢雕出事的餐馆。餐厅还未开始营业,店员忙着擦拭桌椅,张贴店内活动海报。谢雕倒下的地方已经洗刷过,看不出痕迹,几名目睹事发的店员都已经请假回家。留在店内服务的店员,因为在各个岗位忙碌,对此事件的了解都来自网上。面对记者,他们摇摇头,一语不发。

网上对此事的讨论一点点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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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人身上,谢雕的离开带来的痛苦则无法消弭。事情已经过去近半个月,连续几晚,雷灵都在夜里哭醒,“睡着睡着就哭出声来。”

从同学那儿知道谢雕的事后,张亮正在单位的宿舍里,他突然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张亮是谢雕在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同学,班上男生少,上课、打篮球,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谢雕特别随和,每个人都喜欢他,跟他说话让人很舒服”。同学们喊谢雕叫“雕妹儿”。

谢雕出事的消息传到大学群里,大家都不相信,有的说:别开玩笑了!有的说:手机被盗了吧?有人回答:已经跟家属确认过消息。现在,“雕妹儿”真的走了。群里突然陷入一片沉寂,没有人再说话。

谢雕的研究生师兄“口丁”为谢雕写了一篇悼念文章,“2018年6月14日,19时17分。距离谢雕在群里发消息转让班车票准备去给‘朋友’接风,128分钟。没想到谢雕这个名字,是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谢雕生前参与一款视频节目的世界杯话题互动,采访者问:想跟哪位球星踢球?谢雕笑着说,“C罗吧,C罗长的帅。”

但谢雕最终没能等到世界杯开幕。6月14日傍晚,他招待千里而来的老同学周凯旋去了餐馆,继而被其杀害。这天晚上23时整,世界杯在莫斯科的足球场上拉开帷幕,首战是俄罗斯对沙特阿拉伯,酷爱踢球的谢雕没有准时出现在电视机前。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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